以數字技術支撐綜合素質評價改革

■聚焦中小學生綜合素質評價改革系列報道（三）

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是加快建設高質量教育體系的關鍵一環(huán)，在教育領域綜合改革總體布局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隨著國家教育數字化戰(zhàn)略行動的深入推進，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新技術加速融入日常教育教學，并正在成為撬動包括學生綜合素質評價在內的教育評價改革的重要支點，為破解長期存在的評價難題提供了新的可能。

數字技術為教育評價提供了新的思路方法

進入21世紀后，計算機、互聯(lián)網開始應用于教育評價，催生了計算機自適應測驗、網絡問卷調查、電子檔案袋等新型評價技術，為教育評價帶來了可喜變化。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評價技術并沒有真正跳出標準化測驗的框架限制，再加上應用范圍遠小于試卷等傳統(tǒng)測評工具，對教育評價發(fā)展全局影響有限。即便是側重于評價學生成長過程的電子檔案袋，也大多停留于材料記錄層面，主要作為標準化測驗的補充參考。

當前，教育評價仍然以紙筆測試為主，重點是考查學生的基礎知識和基本技能，信息來源較為單一，評價反饋相對滯后，已不能完全滿足新時代教育發(fā)展的需求。隨著新一輪科技革命的加速演進，數字技術成為新時代教育改革發(fā)展的引領力量，為教育評價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法。

教育評價將從“知識導向”轉向“能力導向”。在數字技術支持下，通過設置真實性的模擬任務情境，著重考查學生的問題解決能力、知識遷移能力和實踐創(chuàng)新能力，突破傳統(tǒng)教育評價對分數的過度關注。比如，利用人工智能和虛擬現(xiàn)實技術，開展模擬仿真、教育游戲、虛擬任務場景、協(xié)作學習環(huán)境等新型評價方式，在具體任務情境中進行深層次考查，更好地了解學生綜合運用各種知識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

教育評價將從“結果視角”轉向“過程視角”。通過覆蓋學習全過程的大數據采集，持續(xù)為學生提供針對性的診斷報告，制定精準的教育改進方案，滿足學生的多樣化成長需求。比如，利用學習分析技術建立模型，收集學生學習的過程性數據，提供可視化的“學習體檢表”，跟蹤評估學生的認知特征、能力表現(xiàn)、內在潛能等，為學生提供最優(yōu)化學習方案。

教育評價將從“單一分數”轉向“綜合素養(yǎng)”。通過建立學生綜合素質評價模型，對不同學生實行差別化評價，不再用同一把尺子衡量所有學生，鼓勵學生發(fā)展特長。比如，利用數字畫像技術，全面展現(xiàn)思想道德、身心發(fā)展、學業(yè)水平、審美情操、勞動技能等方面情況，堅決克服重智育輕德育、重分數輕素質等功利化行為，促進學生身心健康、全面發(fā)展。

學生綜合素質評價數字化不能為了技術而用技術

近年來，許多中小學校利用數字技術開展學生綜合素質評價創(chuàng)新，探索開展學生各年級學習情況全過程縱向評價、德智體美勞全要素橫向評價，形成了系列經驗做法。與此同時，一些學校在包括學生綜合素質評價在內的教育評價數字化實踐探索中遇到了新問題、新挑戰(zhàn)：數字技術不僅沒有成為教育評價改革的利器，反倒強化了傳統(tǒng)教育評價的弊端；利用數字技術開展教育評價本應減輕教師負擔，結果卻讓他們陷入了填數據、報數據的泥潭，許多一線教師對此苦不堪言。究其根源，就在于數字技術應用與教育評價改革還是“兩張皮”，沒有真正實現(xiàn)深度融合。

教育評價數字化不僅是技術工具的數字化轉型，更是評價標準的數字化轉型。教育評價具有重要的指揮棒作用，無論用人工智能技術，還是大數據技術，都不會改變教育評價的本質功能。這種指揮棒作用，集中體現(xiàn)在評價標準上，有什么樣的評價標準，就有什么樣的評價導向。遺憾的是，一些學校引入數字技術后，并未對教育評價標準進行相應調整，仍然以知識性考查為主，把過去的紙筆測試變成現(xiàn)在的“機器測試”，更加精準地開展考試排名。在推進教育評價數字化過程中，一定要把“新技術”和“新標準”結合起來，減少事實性知識、概念性知識類指標，增設程序性知識、元認知知識類指標，進一步聚焦學科核心素養(yǎng)，突出強調學生整合運用知識解決復雜性、挑戰(zhàn)性學習任務的能力，著重發(fā)展學生批判性、創(chuàng)造性思維品質，讓數字技術成為構建新型教育評價體系的“催化劑”。

學生綜合素質評價數字化不能為了技術而用技術，也不是技術用得越多越好，更不能把教育評價變成“炫技”的舞臺。許多學校積極運用數字技術推進教育評價改革，出現(xiàn)了智能化評價終端、教育大數據平臺等，這些技術提高了教育評價效率，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唯分數”傾向。然而，我們也看到，旨在增效的教育評價數字化改革在實踐中卻可能會增加教師負擔，產生“技術性增負”的悖論。在數字技術的加持下，教育評價指標更加細分，數據填報貫穿教學始終，新技術新平臺被異化成隨時隨地下任務、發(fā)指令、填表格、報數據的工具，使一線教師處于高度緊張狀態(tài)。

在推進學生綜合素質評價數字化過程中，一定要把數據自動化采集分析作為重中之重，加強不同平臺系統(tǒng)之間的銜接，建立統(tǒng)一數據標準；評價指標設計盡量精簡，追求用最少指標實現(xiàn)評價目標，支持根據不同評價場景共享使用和自動調用數據，避免出現(xiàn)重復收集數據的現(xiàn)象；配置自動傳感器和可穿戴設備，利用智能手環(huán)、智能手表、智能運動裝備等，在自然情境中采集個人運動及身體健康數據，實現(xiàn)伴隨學生成長全過程的即時評價；結合校內外數據進行關聯(lián)分析和多重校準，提高教育評價數據挖掘的深度和廣度，讓數字技術成為家校社協(xié)同育人的“助推器”。

強化數字技術支撐，發(fā)揮綜合素質評價功能

綜合素質評價是發(fā)展素質教育、轉變育人方式的重要制度，對于克服功利性考試弊端、撬動學校育人方式變革具有重要引領作用。綜合素質評價注重全過程記錄、結構化呈現(xiàn)學生的成長狀態(tài)，在促進學生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上具有優(yōu)勢，受到了廣大中小學校的普遍關注。但在實踐中，綜合素質評價卻面臨著工作量大、任務煩瑣、公正性難以保證等問題，特別是數據采集能力不足、數據分析深度不夠問題凸顯。強化數字技術支撐，是充分發(fā)揮綜合素質評價功能的重要依托。

第一，迭代式模型構建。過去，構建綜合素質評價模型主要從教育學理論出發(fā)，帶有很強的理想性和超越性，一些評價指標設計“不太接地氣”，很容易就會陷入“看起來很美、做起來很難”的尷尬境地。未來，構建綜合素質評價模型應整合教育學、心理學、計算機科學等專業(yè)力量，聚焦思想品德、學業(yè)水平、身心健康、藝術素養(yǎng)、社會實踐五個維度，形成一整套強共識、可解釋、廣覆蓋的評價指標體系。同時，依托人工神經網絡、關聯(lián)規(guī)則學習、生成對抗網絡等算法模型，從大量數據分析中提取有效的評價規(guī)則，開展智能精準的指標篩選和權重計算，推動綜合素質評價模型不斷迭代優(yōu)化，更好適應各類復雜教育場景。

第二，多模態(tài)數據采集。過去，綜合素質評價的數據采集基本局限于學校教育場景，并高度依賴于考試測驗、問卷調查、檔案記錄等傳統(tǒng)方式。未來，綜合素質評價將充分發(fā)揮智能終端、可穿戴設備、智慧教育平臺等技術優(yōu)勢，在真實情境下開展伴隨式數據采集，除了采集文字信息的單一模態(tài)數據，還能采集音頻、視頻、心理指標、生理信號等多模態(tài)數據，全方位呈現(xiàn)學生成長過程的關鍵時刻和典型行為，實現(xiàn)對學生綜合素質發(fā)展的橫縱向追蹤和全過程動態(tài)分析。同時，超越學校教育場景，注重從家庭場景和社會場景形成新的數據源，以家校社協(xié)作的方式采集睡眠時間、運動頻率、課外勞動時長、社會實踐次數等相關數據，共同推動德智體美勞全面培養(yǎng)的學生綜合素質評價有效落地。

第三，智能化結果分析。過去，綜合素質評價結果以經驗解釋和主觀判斷為主，由于受社會環(huán)境、文化特征、信用體系等因素影響，綜合素質評價在結果分析過程中不可避免地隱藏著不公平的風險，甚至引發(fā)公眾質疑。未來，綜合素質評價應從經驗判斷走向數據驅動，針對不同來源、不同類型、不同結構的數據信息建立標準化規(guī)則體系，利用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技術對多模態(tài)數據進行深度挖掘分析，進一步揭示背后蘊含的內在規(guī)律和影響關系，更好地把握學生成長狀態(tài)和教育改進需求。同時，實施有溫度的數字化教育評價，把學生當作獨一無二的個體，綜合考慮學生的起點水平、個性特征、心理狀態(tài)及家庭社會因素，充分發(fā)揮評價結果的導向、鑒定、診斷、調控和改進作用，讓每個學生都出彩。

（作者系中國教育科學院未來教育研究所副所長，本文是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基本科研業(yè)務費專項資金項目“人工智能時代未來教育變革的基本特征和發(fā)展趨勢研究”［課題編號：GYC2022007］的研究成果）

《中國教育報》2023年03月01日第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