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全球迭代與發(fā)展

[摘 要]高等教育數字化轉型已成為全球共同議程和進程，教育數字化轉型已成為各國提高國家競爭力和發(fā)展創(chuàng)新能力的關鍵一步。在高等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進程中，不同國際組織和多個國家政府存在著共同的關注點，同時，ChatGPT等新興數字技術為高等教育的發(fā)展帶來了機遇與風險。

[關鍵詞]數字化轉型；教育數字化；高等教育；全球觀察；國際比較

2022年5月，第三屆世界高等教育大會上，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fā)表的《超越極限——重塑高等教育的新路徑》的報告，指出“數字化是推動高等教育重塑的主要因素之一”。同年9月，聯合國“教育變革峰會”明確提出，“數字革命將能成為確保優(yōu)質全民教育以及轉變教師教學和學生學習方式最有力的工具之一”。

我國在教育變革峰會上承諾，要深入實施教育數字化戰(zhàn)略行動，推進新技術與教育教學融合，加快教育治理數字化轉型。2022年教育部發(fā)布的《教育部高等教育司2022年工作要點》，明確提出完善高等教育教學數字化體系“十大板塊”建設。同年的“世界慕課與在線教育”大會上，我國教育部面向全球發(fā)布了《無限的可能：世界高等教育數字化發(fā)展報告》，分享了高等教育數字化的中國方案、中國經驗。當下，數字化轉型已成為全球高等教育領域的不可逆趨勢，不斷迭代發(fā)展，進展迅猛。

教育數字化轉型是一項全球議程

教育數字化轉型已成為全球共同議程和進程。多個國際組織在此領域發(fā)布了重要文獻，提出了相應的行動方針和原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于2022年發(fā)布了《教育信息通訊政策與規(guī)劃編制指南》，在高等教育領域，強調通過擴大高等教育接受機會、鼓勵混合式學習、發(fā)展研究網絡、提高行政管理效率、支持社區(qū)和可持續(xù)發(fā)展等五大行動方針來推動高等教育數字化轉型。2022年發(fā)布的《數字高等教育：新的質量標準、實踐與支持》，關注現有高等教育質量保障框架中如何嵌入數字教育的質量保障，為各國政策制定者提供了政策建議。歐盟則于2020年發(fā)布了《數字化教育行動計劃2021—2027》，提出了歐洲高質量、包容和無障礙數字化教育的共同愿景，并于2022年討論通過了《歐洲大學戰(zhàn)略》，鼓勵高校推動歐盟數字化轉型。

教育數字化轉型已成為各國提高國家競爭力和發(fā)展創(chuàng)新能力的關鍵一步。2020 年，美國高等教育信息化協會（EDUCAUSE）發(fā)布《2020年十大IT議題——推動數字化轉型》，描述了“信息安全戰(zhàn)略”等在內的十大推動高等教育數字化轉型的議題。該機構還于2022年發(fā)布了《2022年EDUCAUSE地平線報告（教與學版）》，描述了影響未來高等教育教學的宏觀發(fā)展趨勢、關鍵技術與實踐、未來發(fā)展場景以及國際高等教育教與學的實踐案例。英國教育部2019年發(fā)布《釋放技術在教育中的潛力：面向教育提供者和技術行業(yè)的戰(zhàn)略》，承諾繼續(xù)支持聯合信息系統委員會（JISE）通過他們的Janet網絡向高校提供全光纖連接。法國2023年發(fā)布《數字教育戰(zhàn)略2023-2027》，強調四個領域的教育數字戰(zhàn)略：公共政策系統、數字公民意識和數字技能、教育教學服務數字化、數字系統的規(guī)則。德國早在2016年就推出了“數字型知識社會”的教育戰(zhàn)略，并于2019年制定了“數字公約”來規(guī)劃學校數字化轉型政策，還計劃于2030年實現“數字化教育世界”的總體戰(zhàn)略目標。日本2019年發(fā)布“GIGA School”構想計劃，目標是在2023年前為所有學生提供電子設備，并在2025年前將所有學校的網絡升級到5G。2019年俄羅斯總統普京簽署《2030年前國家人工智能發(fā)展戰(zhàn)略》，2021 年出臺《高等教育與科技產業(yè)的數字化轉型戰(zhàn)略》，提出要加快制定數字化轉型的頂層設計，推動高等教育數字化轉型。

全球教育數字化轉型迭代前行

近幾十年來，教育技術發(fā)展異常迅速，不斷迭代發(fā)展。信息技術使得信息可以更加快速、準確、方便地傳遞和使用；數字技術將實體世界中的物體、事件和過程數字化，以便進行更高效的管理和處理；人工智能技術實現計算機對人類思維過程的模擬和替代，實現自主的學習、決策和行動。當下，高等教育變得越來越數字化和智能化。

1.教育新興技術不斷發(fā)展

科技的日新月異給教育領域的技術發(fā)展帶來了許多創(chuàng)新。人們從最初關注演示技術、傳輸技術，到逐漸關注巨量信息傳輸和互動傳輸技術，而今更加注重算法算力、AI技術和VR技術。在基礎建設重點方面，人們從關注教室設施和網絡基礎設施，逐漸關注移動學習設備和智能學習環(huán)境，現在則更加注重數字化課程資源、人工智能輔助教學和泛在佩戴設施。在課程教學技術方面，人們從最初關注使用幻燈片演示、視頻教學等技術，逐漸關注在線學習平臺和協同學習工具，而今更加注重基于數據分析的個性化教學和評價。

教育技術的更迭帶來了高等教育機構基礎設施、課程、教學、行政、研究、業(yè)務流程、人力資源、數字化轉型治理、信息管理和市場化的變革，引起高校教育系統從其多目的、多過程、多學科、多狀態(tài)、多行為體等方面進行反思、重組和重塑。新涌現的數字化技術，如ChatGPT自然語言處理模型、元宇宙技術等未來將徹底顛覆高等教育的形態(tài)。

2.政府政策行動不斷更迭

隨著時間的推移，政府的相關政策和行動方案也在不斷迭代。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歐盟開始使用ICT in education（教育信息化）這一概念，到新世紀開始，又轉向使用e-Learning（電子學習）這一術語。2014年，歐盟開始注重強調“智慧”和“開放”，并在其項目文件中使用smart一詞。為了實現智慧和開放，數字技術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2018年，歐盟發(fā)布了第一份《數字教育行動計劃2018》，鼓勵高等教育機構推廣數字化教育；隨后在2020年，又發(fā)布了《數字化教育行動計劃2021-2027》發(fā)展報告，進一步加強了對高等教育領域的支持。

美國也在1996年、2000年、2004年、2010年、2016年和2017年相繼發(fā)布了6輪《美國國家教育技術計劃》，每一份都強調不同的發(fā)展重點。從1996年強調教育信息高速公路和基礎設施建設，到2017年《美國國家教育技術計劃》（高等教育版）提出“重塑技術在高等教育中的角色”，在高等教育背景下研究學習、教學、領導力、評估和基礎設施的數字化轉型。

1963年，日本第一次提出了信息化，被稱為“日本教育信息化元年”。此后，日本政府使用了e-Japan 2000、u-Japan 2004-2010和i-Japan 2009-2015等不同的概念。到了2016年，日本政府開始使用Society 5.0這一概念，旨在建設虛擬空間與現實空間高度融合的超智能社會（Smart Society）?？梢钥闯?，政府在數字化轉型方面的相關政策和行動方案不斷更新和升級，以適應不斷變化的技術和社會需求。

新加坡政府于2006年推出“智慧國2015計劃”（Intelligent Nation），該計劃旨在利用信息和通信技術推動經濟增長、增強社會互連性以及提高新加坡居民的整體生活質量，將新加坡打造成為智能國家和全球城市；2014年發(fā)布升級版“智慧國家2025計劃”（Smart Nation），旨在將新加坡的數字轉型推向更高層次。該計劃專注于利用新興技術，創(chuàng)建更加集成和無縫的數字基礎設施，并使新加坡人能夠更加智能地生活、工作和娛樂。《數字化就緒藍圖》（Digital Readiness Blueprint）是新加坡政府2018年推出的公共教育計劃，旨在鼓勵新加坡人采用電子支付、數字政府服務和在線學習平臺等數字工具和服務，以及建立數字素養(yǎng)和網絡安全意識。

全球教育數字化發(fā)展重點

在高等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進程中，不同國際組織和多個國家政府存在著共同的關注點。同時，他們當中不斷涌現出典型案例，成為國際標桿。

1.關注3C發(fā)展重點

聯合國峰會強調，在各國推廣數字技術應用并實現最大化效益之前，需要首先關注“3C”建設，即“聯通”（Connectivity）、“內容”（Contents）和“能力”（Capacity）。在“聯通”方面，需重點關注網絡、平臺和終端三個方面的建設。發(fā)達國家已普遍提供學校4G至千兆網絡，并持續(xù)向5G和6G發(fā)展。平臺建設也不斷向虛擬場景和泛在環(huán)境轉型；在“內容”建設方面，未來的教育資源應更加廣泛和個性化，提倡免費開放、可搜索和共享；在“能力”建設方面，需要制定數字教育標準、提高教師數字素養(yǎng)和學校數字能力建設。數字教育標準包括政府和學校評價標準、數字課程標準以及教師和學生的評價標準。教師能力建設包括數字素養(yǎng)框架和培訓，學校能力建設則包括多維度評價框架。

歐盟在數字化能力建設方面展示了典型的經驗和領導力。其《2021-2027年數字化教育行動計劃》提出數字化能力應成為教育工作者的核心技能。為此，歐盟于2015年和2017年分別發(fā)布了《教育組織數字能力框架》和《教育者數字能力框架》?；谶@些框架，歐盟于2018年發(fā)布了“SELFIE for Schools”在線自評工具，該工具幫助學校評估數字化能力。2021年，歐盟在“SELFIE”論壇上同時發(fā)布了“SELFIE for Teachers”在線自評估工具，幫助教師評估自己的數字化能力，以及“SELFIE for Work-based Learning”評估工具，幫助職業(yè)教育、培訓學校以及公司評估數字化能力。這些舉措和工具有助于提升歐盟的數字化能力，并促進歐盟成為數字化領域的領導者。“SELFIE”是面向歐洲的計劃，但也可以在全球范圍內使用。歐盟的在線評估工具雖然主要是針對中小學校和教師的，但其成熟的理論框架和問卷設計也可為高等教育機構和教育工作者的數字化能力評價和建設提供良好的支持。

2.關注數據庫建設

為了實現教育效果的最大化，使教育真正適應和服務每位學習者，建立數字化數據庫至關重要。聯合國“教育變革峰會”也強調了數字化數據庫建設的重要性。個性化教育的實現需要大量數據的積累，這些數據可以不斷生成適應不同需求的、多種學習樣態(tài)的學習資源。數字化的數據庫需要經過算法加工，具有巨大的生成力，以適應不同個體的需要和應用。政府需要建構學生、教師和學校的數據庫，用于數據的收集、儲存、分析，進一步用于教育標準開發(fā)、資源開發(fā)和教育評價。商業(yè)與研究機構也需要建立用戶數據庫，收集、儲存和分析數據，用于教育資源開發(fā)。在實現教學資源遠程輸送之后，建立數字化數據庫可以幫助實現個性化教育，并促進教育效果的最大化。

日本將“建設數字化教育數據庫”作為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關鍵。日本高等教育機構正在建設各種類型的數據庫，包括教育和學習數據的收集和分析系統，以及學生和教師檔案的管理系統。這些數據庫不僅可以為學校和政府機構提供有關學生和教師的各種信息，還可以幫助學校進行學生評估和課程評估。日本高等教育機構還在積極探索和應用人工智能和機器學習等技術，以更好地收集、分析和利用教育和學習數據。2021年，日本教育科技公司RECSIE與愛爾蘭的數字方案服務提供商Digitary簽訂合作協議，為日本高等教育機構的學生和校友提供便捷的數字化成績單和學歷證書服務，助推日本高等教育機構實施先進的商業(yè)模式，例如慕課、學術記錄組合和微認證等。日本高校數據庫的建設為這一計劃的實施提供了有力支撐。

3.關注多重風險

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提醒，未來三十年內數字變革可能會帶來的倫理風險需要高度警惕。這些風險涉及社會公平問題，包括數字鴻溝、難以獲取信息資源，以及倫理道德問題，例如隱私侵犯、網絡欺凌和學術道德問題。此外，數字變革還可能引發(fā)社會安全問題。為了防范和應對這些風險，國際組織和各國政府紛紛出臺相關法規(guī)和指南。例如，英國在2018年頒布了《數據保護法》和《信息分享指南》，歐盟在2022年發(fā)布了《教育工作者在教學中使用人工智能和數據的倫理準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也在2023年發(fā)布了《互聯網促進信任》。這些法規(guī)和指南提供了指導和保障，以確保數字變革的實施在遵守倫理、保護隱私和促進教育公平的前提下。

當下，ChatGPT引起各界的熱烈討論。它擁有強大的學習能力，在對海量文本數據集的學習基礎上，能根據指令完成寫作、繪畫、代碼等各種文本生成任務，思路清晰，邏輯嚴謹。專家開始預測未來不久客服、翻譯員、初級程序員、文案編輯等基礎任務型工作崗位就會被機器所取代，整個社會將重新定義大量的工作。ChatGPT對教育的沖擊在未來幾年也將變得非常明顯。ChatGPT、元宇宙等數字技術將生成新的學習分析和規(guī)劃工具、打造線上線下混合學習空間、實現微證書等新的認證方式，重塑高等教育的場域、主體、資源、模式和評價，為實現以學生為中心的教學和學習創(chuàng)造條件。風險與機遇總是并存的。數字技術的發(fā)展推動高等教育發(fā)展的同時也可能帶來深層次的教育不公平問題，新工具將為有能力購買的院校創(chuàng)造更大的優(yōu)勢，當新技術來臨時，面對可能的風險，人類的態(tài)度和應對方式至關重要。全球范圍內，教育體系正經歷著數字化轉型的浪潮，高等教育領域也不例外。在轉型的過程中，要將學習者和教育工作者置于中心位置，滿足他們不斷變化的需求。通過全球范圍內的經驗總結、合作和共同努力，高等教育領域可以迎接數字化時代的挑戰(zhàn)，并且創(chuàng)建一個更為靈活、創(chuàng)新和適應性更強的教育生態(tài)系統。

【作者：張民選，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教師教育中心主任；薛淑敏單位，上海師范大學】

原載2023年第15/16期《中國高等教育》